大江奔騰中的一朵浪花
一一四川禾嘉集團夏朝嘉先生萬州創業紀
木川
2022年是四川禾嘉實業集團成立43周年。43年來,公司每一年都會舉行回顧與展望的周年慶典,可惜今年因為疫情的原因慶典被迫取消了。然而,被取消的僅僅是儀式,那些歷史的回憶與無數的思念卻隨著時光積淀變得越來越清晰,如涓涓細流蜿蜒而來,如大河奔流滔滔而去。那些因為與禾嘉的因緣變得越來越情重的故人及老友們,開始通過網絡發文進行追憶與抒懷。為此,四川禾嘉集團官網編輯部,將陸續登載關于禾嘉人與禾嘉集團的回憶錄,以致敬那些流年的芳華與歲月的饋贈。
今天,我們將以原四川萬縣地區財辦主任、原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林順祿先生的回憶錄《大江奔騰中的一朵浪花一一四川禾嘉集團夏朝嘉先生萬州創業紀》開篇,文章回憶了90年代禾嘉集團雄心勃勃扎根萬縣創建東方集團的故事。講述了夏朝嘉總經理當年在萬州因為穿披風太潮,抽哈瓦拉雪茄太酷等生活細節被非議,進而衍生出一種對人對事的政治考量致使東方集團被當地執法者叫停,飛來橫禍將一個宏大戰略及籌備兩年之心血化為烏有,夏朝嘉不得不帶領他的創業團隊含淚告別萬縣的往事。
長江的175水位升起來了。不幾天工夫,古城萬州很快變成了一泓波光粼粼、水天一色的平湖。眼前的景色,雖不再有長江過去的那種波瀾壯闊,奔騰澎湃,卻另是一番靜若處子,碧波盈盈的動人景象,讓萬州陡地多了幾份嬌艷和嫵媚。
佇立窗前,看著緩緩流淌的江水,我不由自主想到了四川禾嘉集團,想到了禾嘉集團創始人夏朝嘉先生30年前在萬州(那時稱萬縣地區,行政中心稱萬縣市)的那一次沉痛的博弈。
大約是92年中期吧,中國改革的總設計師鄧小平同志又在南海畫了一個圈,神州大地頓時又掀起了一股股改革開放的熱潮。大大小小的企業無不躍躍欲試,摩拳擦掌,都想在改革開放的風口浪尖上一展手腳,爭相扮演一個時代的亮麗角色。
就在這時,夏朝嘉來了。來到了萬縣地區的行政中心萬縣市。
此何許人也?乃四川禾嘉集團老總是也。
那時,網絡遠沒有當今這樣發達,更沒像《百度》這樣先進的軟件可供信手查詢。但,從政府提供的有限資料中,知道該企業是四川一個已較有大規模和影響的農業龍頭企業。這樣的企業來到萬縣地區,自然是一件招惹眼球的大事。于萬州來人,也是一件喜事。
萬縣地區地處“天府之國”的東部,這里山巒起伏,千嶂萬壑,浩浩蕩蕩的長江橫貫其境,滾滾東下。這塊290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蘊藏了豐富了的自然資源,區內風光秀麗,名勝古跡紛呈,旅游資源得天獨厚。大小三峽、白帝城、張飛廟、石寶寨、雙桂堂都密布其中。所以,“萬江畢匯”的萬縣地區,素以“成渝萬”和“萬商之城”的美譽著稱于世,也吸引了不少智者的眼光。
我相信,夏朝嘉一定是無數有識之士中的佼佼者之一。
當時,我亦算得是風華正茂吧。40初過,剛以中共萬縣縣委常務副書記的身份重回地區,接任四川萬縣地區財辦主任。當時,地區還管理著九縣一市。因此,我們也時常號稱統領10萬“財貿大軍”。
一天,在地區行署辦公會議上,相關領導者鄭重其事地介紹了四川禾嘉集團,記得還當眾展示了一些圖片資料。領導說,從總體⊥說,我們地區是一個以農業為主的欠發達地區,省里有這樣一家重點企業愿意同我們合作,共同開發,帶動我區經濟的發展,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一定要辦好。因為這家企業巳經瞄準了好幾家商貿企業,這項工作就由財辦林順祿主任牽頭吧。
領導這樣一說,我自然不敢推辭。
夏朝嘉先生是通過何種渠道了解和盯上萬縣的?又是如何同萬縣的幾家企業接上頭的?我至今都還是個謎。
過了大約二三天吧,朝嘉先生一行到萬縣市來了。地區行署不光宴請了夏總一行,還由常務副專員親自牽頭,專門召開了一次接頭會。禾嘉方面介紹了企業情況,著重談了合作預備方案和工作安排,我則以牽頭人的身份,介紹了萬縣地區的基本情況和發展態勢,以及實施改革開放的相關政策,并轉達了行署領導的歡迎和支持態度,會議進行了個多小時,下午又移師地區財辦會議室。
我認真地審視著眼前的主角。40來歲,朝氣蓬勃,一張圓圓的臉,天寬地闊,鼻正口方,皮膚白里透紅,風度瀟灑。尤其是,他身著一身花格子西裝,打著淺色的花領帶,眼睛上則架著一副寬大的水晶眼鏡,典型的一副“帥哥形像”!讓人一看,便感到是一個有身份、有來頭的企業家。這形像,在港臺影視片中我們似乎可以經??吹?。
企業家畢竟精明。通過交流,才知道他們早已“偷偷進莊”,摸清了我們許多企業的情況。據夏總介紹,他們已同我們萬縣的東方制藥廠、東方輪船公司、太白酒廠、地區五金站等幾家企業展開了幾輪接觸和洽談,雙方優勢互補,情投意合,擬組建“四川禾嘉東方集團”。夏總還祥盡匯報了他們的具體打算,一套一套的,成竹在胸,讓人看得出,他們是真正想扎根萬縣,成就一番事業的,也讓人由衷地感到,此人決非等閑之輩。
接下來的工作進行得緊鑼密鼓,周密有序,順理成章。夏總畢竟財大氣粗,一揮手便專門租下了太白巖下地區環保局閑置的一個大院,購置了成套的辦公用具,又從集團總部抽調下來一干精兵強將,不用十天半月,便鋪開了架勢,一步一步地開展了籌備各個環節的工作。一干,就將近兩年。
在萬縣地區,我亦算個資深干部了,三十來歲便步入縣級干部行列。由于以后又一直在經濟綜合部門工作,前前后后也接觸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企業家。但,從夏總的舉手投足和一番精言妙語中,愈發看出我們這個地方許多企業家的“小”來。朝嘉先生眼光犀利,觀念超前,而且作風踏實,工作細膩,既是指揮員,又是戰斗員。許多時候,從早到晚都扎進在企業里,了解情況,切磋方案,并親自耐心細致地做被收購、兼并企業職工的思想政治工作,講解未來禾嘉東方集團的美好前景,常常工作到晚上八九點鐘,甚至更晚。餓了,就在路邊的小攤上吃碗“萬縣小面”,一籠羊肉格格,或者一個小火鍋……充分顯示出他大度下的樸實,“豪華”中的節儉。
將近兩年的日子,朝嘉先生除了回總部處理應急事務外,基本都在萬縣市,可謂安營扎寨,”夙興夜寐,靡有朝矣?!?/span>
作為牽頭人,耳聞目睹,也令我敬佩有加,更時常在內心感嘆,一個名聞遐邇的大企業家,能有這樣的工作態度和工作作風,天底下沒有干不成的事情!
由于接觸多了,我和朝嘉先生的了解也日漸多了起來。我們幾乎同齡,情趣相當,于公于私都合得來。漸漸地,我發現他是一個比較注重外表形象的人,在衣著上比較新潮和講究,常常西裝革履,風度翩翩,有時還穿著時尚的披風。加上他相貌英俊,體態瀟灑,舉止大度,這在當時萬縣這個開放程度并不很高的地方,顯得似乎有些“另類”。羨慕者有之,詆毀者也有之。
尤其是,朝嘉先生有兩個生活習慣,在我們這個“夾皮溝”里,難免生出一些非議。
一是他喜歡穿披風。一進會議室,總習慣性地雙手一掀,隨行的保鏢或工作人員便在后面接住,然后搭在自己手腕上,恭立一邊。那動作,那姿勢,瀟灑確實瀟灑,卻惹來了一些官員的不滿,私下不由嘀咕一句:“像個蔣介石!”
二是,他喜歡抽古巴哈瓦那雪茄,一盒據說要2000 多塊。每次開會,總見他拿出一支精美的雪茄叼在嘴上,工作人員立即擦亮了火柴,禮貌有加地遞上去,為其點燃。然后,他便有滋有味地吸吮著,吞云吐霧,旁若無人,完全一副大咖派頭。見此,官員中總會有人悄悄議論,頗多非議之辭。這話,我能聽到,朝嘉先生卻一無所知。
以后熟了,我也曾禮貌地給他提醒過,他笑了笑,用地道的成都話答道:“抽慣了,啷個改得掉嘛!”進而,他又緊跟了一句:“林主任,你也應學會抽這個,化痰?!蔽倚α诵?,“我一個月40多錢工資,一月的工資抽一支恐怕都不夠。嘻嘻?!?/span>
沒想到,隔兩天他竟非得送我一盒,要我試試。千推萬阻,我只好收下了,存放了一二年,才偶爾拿出來聞一聞,抽幾口。那味道,確實爽!
令人沒想到的是,朝嘉先生這兩種生治習慣,竟衍生成為對一個企業家的政治考量,各種各樣的說辭不競而走,悄下引爆了江城官壇,讓不愿發生的事情,卻終于發生了。
我至今也沒想明白,到底是朝嘉先生的過錯?或是省委書記楊汝岱批評的“山溝意識”?
我不好說。
一天,行署專員辦公會又開始了。議程中,就有正式敲定禾嘉集團兼并聯合事宜。
在聽取完我對籌備工作的進展匯報后,常務副專員首先發言,他以極其嚴肅的態度地提出,我先不說別的,聽說夏朝嘉這個人,每天都要抽一盒古巴哈瓦那雪茄,光煙錢一天就要一二千!更有甚者,煙含在嘴上,還要秘書點火……試問:我們把這么多的萬縣企業,交給這樣一位大手大腳的民企老板,到底恰不恰當?我們能不能放心?可不可以放心?
一石激起千層浪,會場頓時一片寂靜。專員要求大家“充分發表意見”,偌大個會場內竟眾口無語,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見此情況,主要領導感覺不好說什么,只得表態說:“既然意見還不完全統一,今天就不急于拍板定案了,請順祿同志回去再同各個方面認真商量商量,把工作再做細點,做實在點。這次,就緩議吧”。
令人無法接受的是,這一“緩”,猶如一道“封殺令”,讓整個籌備工作很快陷入了空前的停頓。原先被不少人極為看好的一個重大項目,一夜之間竟成了“冷饃饃”,決策機關中誰也沒提及這件事,更別說指點迷津,拍板定案。這不光令我十分尷尬,更讓夏朝嘉們空耗時日,在萬縣市白白等待了近半年。
自以為我是一個思想觀念比較超前的人,早在80年代中期,我在做萬縣縣委擔任常務副書記時,就率先牽頭并促成了“深圳三峽商貿實業公司”的成立。當時,《四川日報》還在頭版頭條作了報道,標題便是:《我省第一個沿海窗口昨日在萬縣成立》,此乃題話外,勿須贅述。
但,時至今日,我依然沒想明白,就因為這么一支雪茄,竟飛來橫禍,將夏朝嘉們一年多的努力化為烏有,也將相關部門諸多參與者的努力,收獲了尷尬的苦果。作為牽頭者,我既無法說服夏朝嘉不抽那么昂貴的雪茄,也知道,在當時對“穿西裝到底對與不對”還提請到地委常委會上爭論的歷史大背景下,作為一個小小的部門領導,說了也無濟于事,難以打動領導們已經冰冷的心,只好陪著夏總在沒完沒了的“研究”和“緩議”中打發時日。
夏朝嘉再也等不住了。
一個夕陽如血的黃皆,朝嘉先生和團隊的同志,特邀我和萬縣方的幾個主要參與者,出席了在萬縣的最后一次晚餐一一太白巖下的一家火鍋店。夏朝嘉,這個曾經叱咤四川的風云人物,說起兩年來的風風雨雨,酸甜苦辣,好幾次竟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一邊無語地搖動著我的手,一邊將一杯杯火辣辣的“萬縣大曲”倒進嘴里,任眼淚在英俊而蒼桑的臉上慢慢地流淌。
最后,他哽咽著說了一句至今讓我仍感心痛的話:林主任啊,我不光心痛白白拋灑的二三百萬元籌備費,更心痛在萬縣白白浪費的五六百天的時間??!
那天,我們都醉了??尚睦飬s明白。
以后,隨著重慶市的直轄,我到成都的時間也少了,同夏朝嘉先生(聽說他已是禾嘉董事局主席)的聯系幾近中斷。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是那么英俊瀟灑?還抽不抽昂貴的哈瓦那雪茄?還喜不喜歡披風衣……但,我的“四川情結”促使我仍然關注著四川,偶爾也關注著夏朝嘉。得知他的企業正如日中天,紅遍大西南,享譽中華,不由得生出一些特別的景仰。同時,也難以壓抑心中一絲絲永遠無法解脫的愧疚和心痛。
2022年11月8日
寫于萬州平湖之畔
(作者:林順祿,筆名:木川。中共黨員。曾任中共萬縣委常務副書記、萬縣地區財辦主任、工商局長、重慶市工商局巡視員。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重慶市作家協會員等。)